“你就是你，為何要在意別人如何說，便是聖人也會有為人詬病的事，何況你我皆為凡人？”朱祐樘在她的肩頭重重一拍，然後起身來到桌邊看著桌上已經有些涼意的藥碗問道：“皇後一直在喝什麽藥？”

柳兒顫顫微微地回道：“只是普通的傷寒之藥。”

“唉，別再喝了，待到太醫診治後再配新藥。”

“是。”

“還不快去扶皇後躺下。”朱祐樘瞪了柳兒一眼，然後不悅地說道。

“是。”柳兒說完立刻躬著腰來到床邊，輕扶張容月躺下。

她著實是累了，自昨晚去夜宿乾清宮她便覺得頭昏腦脹，加上今日父親的來信，更是讓她的病情雪上加霜。

朱祐樘來到低頭順眉的沈瓊蓮身邊，淡淡地問道：“天色已然不早了，沈學士為何仍在皇後宮中？”

“回皇上，瑩中對醫術也是略懂些皮毛，今日白天見皇後娘娘面色不佳，所以便不放心過來瞧瞧。”沈瓊蓮畢恭畢敬地回道。

“沒想到沈學士還會醫術，真是不容小覷呀。”朱祐樘輕聲笑道。

“只知皮毛罷了。”沈瓊蓮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，緊張的心情未曾有點半緩解。

“沈學士謙虛了，你能有心來看皇後，這已經非常難能可貴了。朕應該謝謝你才對。”朱祐樘在桌邊坐下，看著沈瓊蓮的眼神有些怪異。

“這是微臣該做的。”沈瓊蓮眼角偷偷看感到看躺在床上的張容月，心中不禁感到惋惜，本以為身為皇後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，沒想到也有這諸多的煩惱。

“沈學士年芳多少春秋？”朱祐樘問道。

沈瓊蓮先是一驚，隨後輕聲回道：“虛度二十。”

“在家可曾許配人家？”朱祐樘又問道。

這一問讓沈瓊蓮更是覺得疑惑，她微微擡頭看了看眼前這個渾身散發著帝王之氣的男人，然後才斷斷續續地回道：“未曾……未曾許配人家。”

“哦。”朱祐樘輕輕說道。

他們的一番對話早已讓張容月聽得一清二楚，她心中明白，沈瓊蓮是個不可多得的奇女子，如若能為皇上所納，自己與其定然能安然相處，於是她輕聲喚道：“皇上……”

雖然張容月的聲音很低，終還是被朱祐樘聽到，他立刻起身來到床邊，輕柔地問道：“可是有什麽地方不舒服？”

“皇上，妾身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？”張容月想要直起身子，但是卻被朱祐樘阻止道：“不管是什麽話，現在都不當講，你應該好好休息等待太醫來，不要再說話了，恐傷了元氣。”

“可是皇上……”張容月急切的聲音被朱祐樘打斷，道：“沈學士請回吧，今夜勞學士有心了。”

沈瓊蓮暗暗松了口氣，她擡眼看了看張容月，然後輕聲說道：“微臣告退。”

沈瓊蓮離開後不久，太醫便急急忙忙地趕到，一番望聞問切自是必不可少，良久之後才來到朱祐樘身邊，躬身說道：“皇後娘娘這是感染了熱氣，加之喝過驅寒的藥劑，這才讓病情加重，待到微臣另開一方，過幾日便可好轉。”

“那還不快去？”朱祐樘沒好氣地說道。

待到太醫離去，朱祐樘來到床邊抓住張容月的手道：“待喝過藥後，便早些休息，朕那裏還有些折子未看完，便不留下來陪你。”

“皇上，妾身剛剛想說……”

“不管想說什麽，都待到痊愈之後再說，我們有的是時間，不急於這一時。”朱祐樘說完，壓了壓她身上的薄被，起身準備離開。

“皇上……”張容月的聲音有些哽咽，似是有什麽話想說，但最後還是沒說出口。

朱祐樘回頭沖她微微一笑，然後轉身快步離去。

回乾清宮的路上，朱祐樘想了很多，剛剛張容月想說什麽，他心裏很清楚，但是現在他還沒心思去想納妃之事，而且他更不會對一個女學士有什麽非分之想，他和自己的父親並不一樣，如若不能給女人一個承諾那便不要去招惹她，這是朱祐樘一直奉為信條的想法。

“小左子，你覺得一個帝王三宮六院真的這麽重要嗎？”朱祐樘慢慢地走在江木左前面問道。

江木左將拂塵撣過左手邊，想了想說道：“自古以來皇帝便是三宮六院，這好像已經是常事了吧？”

“是啊，作為帝王終該是三宮六院，眾多嬪妃的。”朱祐樘說完深深地嘆口氣，隨後又問道，“你覺得三年孝期滿後，那些大臣會不會也讓朕納妃？”

“皇上現在只有皇後一人，大臣們要皇上納妃這也是希望皇上能開枝散葉，壯大皇室子嗣。”江木左不太明白，這歷來眾多皇帝都是嫌後宮之妃太少，怎得眼前這個皇帝卻好像很排斥似的。

“是啊，開枝散葉，壯大子嗣。”朱祐樘無奈地苦笑，道，“在這點上，朕果然是做的不夠好啊。”

“皇上正直壯年，還怕不能開枝散葉嗎？”江木左安慰道。

“是嗎？”朱祐樘敷衍地回了一句，只有他自己知道，他是多麽不喜歡夫妻之事，又是多麽不願意自己的床榻上睡不同的女人。

從坤寧宮回轉的時候已經是明月西斜了，雖然是深夏，但是夜裏還是感覺到空氣中一股微微的涼風拂過臉頰，讓原本煩躁的心安靜不少。

朱祐樘不知不覺走到掖庭宮門口，一擡頭正看到沈瓊蓮的屋子裏透出微弱的燭光，如此夜深人靜，而她也未曾入睡。

“陛下，走錯啦。”江木左小心翼翼地提醒道。

“朕知道。”

雖說朱祐不是有意走到掖庭宮的，但是當他看到沈瓊蓮屋子裏的燈光時，他心中閃過一個念頭。

沈瓊蓮如此有學識，也許他該為其覓段佳偶良緣，一來是斷了張容月的念頭，二來也算是為她的付出了卻了封賞。

“謝遷的弟弟今年年歲幾何？”朱祐樘突然問道，讓江木左也不由楞住，許久才回過神來回道，“奴才不知呀。”

“朕明日問問謝遷便知了。”朱祐樘說完，再次看了看那微弱的燭光，然後轉身踏著或明或暗的月光向乾清宮走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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